星期二, 3月 03, 2009

我的鐵路回憶三部曲之一 通往漫漫暑假的隧洞(下)

火車出了台北站後,沿途景色基本上乏善可陳,在離開台北縣前,鐵道沿線盡是破舊醜陋的民房,大家似乎有志一同的把鐵路當作房子的後門,違建、曬衣、排煙管都朝鐵路的方向,似乎鐵路是可以盡量的展現見不得人的一面,而且漂亮的磁磚也不會貼到這面,一棟棟黑色灰色的雜亂建築物,讓歲月的無情都刻在古老的交通工具上,儘管它曾風光的創造台灣第一次空間革命,但是公路代表的新經濟太耀眼了吧?醜陋的事物就讓鐵路來承載吧,歸心似箭的遊子和胸懷夢想的掏金客是不會介意魔毯的美醜的。小時候的我不會有那麼多的牢騷,眼前的風景不好看,那就看眼下的鐵軌吧,我很喜歡在火車高速行駛時看旁邊的鐵軌一下併入腳下的軌道,一下又紛紛的竄離出去,尤其在火車進站出站時,軌道好像飛舞的線條,在火車規律的節奏下,以枕木當舞台,演出另人眼花聊亂的鋼軌之舞。


90年代中華商場面向鐵路的違建

車站變化多端的鐵軌


火車過了樹林站後,民宅開始稀疏起來,不時有小片的稻田夾雜在其間,不時的有小小的溪澗穿越過鐵軌,火車經過小橋時發出空隆隆巨響為單調的咖啦咖啦聲增色不少,在整齊的稻作間,陽光不時的從水面反射出來,耀眼的鱗波好像田裏淘氣蝴蝶,在稻葉縫隙中飛舞,一下撥弄綠葉的尖梢,或是作弄羞澀的稻穗,一下隱身於田埂間,或是遁入鄉間的小路,不一會兒又飛進豐滿的成熟的稻穗間,閃耀金光。鄉間的平交道也是討喜的,急促經過的鈴聲在你眼裡只來的及留下一個畫面,不論是老農牽著老牛,還是嘻笑下學的小學生,時間似乎就靜止在那裡。



廣告牌是風景的惡靈,大幅大幅的廣告牌三不五時的擋住我的視線,這些廣告主們,彷彿有志一同的認為坐火車的人全是病入膏肓的醫院逃犯,各式各樣賣藥的廣告,我很想叫對面咳得快斷氣的歐基尚也看看參考一下;鄉間的農民有時會燒稻草,比較天才的就會在鐵軌旁燒,嗆鼻蔽天的濃煙,就怕這時火車又停下來交會列車;鄉間的風景也不是都是美麗愜意的,一條條污染的烏黑惡臭的小溪,就流經綠色的稻田間,雜亂的垃圾,堆積在破敗的農舍邊,或是散落在溝澗中,不過這都只是驚鴻一瞥,最讓我年以忘懷的是夜晚經過鄉間的感覺,台灣的民宅多喜歡在頂樓設置神明廳,並且整夜點著仿燭火的紅色燭燈,鄉下透天的房子尤其是這樣,假期結束北上多是夜晚坐火車,晚上從火車向外望,黑色的原野上一盞盞孤獨紅色的燈,在加上收假心情很差,即使是年幼的我也無法忘掉這種悲傷的感覺。


鐵路旁的廣告看板

鐵路邊破舊的農舍

因為過了竹南站後,縱貫線山線海線變分道揚鑣了,小時候火車要在竹南停特別久,不但如此,停在車站時,車廂還不時的被兇猛的晃動,伴隨著悽慘的金屬磨擦聲,據說是因為山線過陡,要再加一個火車頭才有辦法開過三義,另外一說法是那時山線還沒完成鐵路電氣化,要將電力火車頭換成柴油火車頭,小小的我也記不清原因,不過那劇烈的晃動卻是刻骨銘心的。話說在竹南站停那麼的久造就許多私人火車便當小販,其實,在到竹南站之前,火車上就一直有台鐵小姐用奇怪上揚的音調在販賣台鐵便當,媽媽總是用識途老馬的語氣說:「不要在火車上買便當」,不過身邊的菜鳥歐基桑總是慷慨解囊,看著歐基桑齜牙裂嘴的啃著如鐵板一般硬的台鐵排骨,我不免幫他多留意一下車外廣告牌有沒有在賣腸胃散;車站小販賣的便當實在比台鐵賣的精彩太多了,有時候,生意實在太好了,火車開了小販也來不及下火車,我好擔心列車長經過時查他的票,但是列車長似乎對他視而不見,等火車到了造橋站,小販又下火車做北上的生意了;吃便當時,我總是喜歡先把我不喜歡吃得小菜忍痛吃掉,等到害群之馬清除完畢,就可以專心品嚐排骨或雞腿的好滋味,就在這時候,火車頭咚的撞上來,我的排骨就在地上了,伴隨著媽媽的叫罵聲,隔壁歐巴桑好心的拿出她的台鐵排骨安慰我,唉,我更想哭了。


便當小販的便當通常配菜豐富

這個有點像台鐵便當除了太多小菜

火車進入山線,風景就完全不同了,狹窄的鐵道在山谷間穿梭,除了偶爾小片的農田堅毅的站在山坡上,大部分都是十分壓迫的山壁,還有過不完的山洞,火車有氣無力的掙扎上坡,不時的停在不之名的山間小站休息喘氣,這時,自強號馬力十足快速超過,速度快得連開往哪裡都看不清楚,再來莒光號也呼嘯而去,用我們看不清楚裏面乘客驕傲的表情的速度通過,半小時後,復興號也以小跑步姿態通過,裏面乘客憐憫的表情,引發了我們車廂乘客的不滿,快報廢的電風扇嘎嘎聲,也壓抑不住大家的紛紛議論,等到台鐵貨車以慢動作通過時,革命終於爆發,列車長不斷的廣播要大家稍安勿燥,火車也會龜速地緩緩移動,安撫一下乘客的情緒,對我來說,交會列車固然無聊,但是就當台鐵免費請你的閱兵大典,各車種精銳盡出,偶爾還會停在風景優美之處,讓你欣賞魚藤坪斷橋的哀愁,或是傾聽勝興車站的歲月,不過大部分時候都停在保濟丸或是張國周強胃散的廣告板前,最慘就是停在隧洞中,我想我小時候對自己未來有的那麼一點期望,就是台鐵激勵的。


勝興車站,縱貫線最高點

魚藤坪斷橋北側

山線的隧洞多的好像過不完,一個比一個長,每次過隧洞時,我都愛問媽媽:「到了沒?」,媽媽總是回答:「過完下一個山洞就到了」,是啊,馬上就到了,小時候印象中,只要過完一個超長的山洞接著一座超長的鐵橋,豐原站就到了,問題是,每次我憋氣到快斷氣時,山洞還是過不完,總以為這是最長的隧道時,火車馬上又進入下一個山洞,山洞裏好像積聚了七十多年的煤煙,聞久了很不舒服,有時候,火車在山洞中會電力失常,車廂的照明燈會突然熄滅,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配上轟轟的火車聲是怪嚇人的,就算有電燈,慘白的日光燈將一張張愁悶的人臉慘綠的反應在窗戶玻璃上,我不停的幻想山洞中有人凝視著火車,可是在微若的燈光下,我只勉強看到雜亂的電線,磚砌的洞壁,還有洞壁莫名的凹陷。山洞似乎遙無止境,車廂中人們異長的安靜,車頂的電風扇也特別的無力,就在我百般無聊,極為不耐時,火車轟的穿出隧道,前方立刻一片炫目的日光,大甲溪在轟隆轟隆的鐵橋下奔流,變化多端的鐵橋鋼樑咻咻地斜過眼前,豐原站快到了,而我漫長炎熱的暑假就在眼前…


一個又一個的山洞

大甲溪鐵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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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日, 3月 01, 2009

我的鐵路回憶三部曲之一 通往漫漫暑假的隧洞(上)

我很喜歡坐火車,原因不是因為我是鐵道迷,因為我的鐵路承載我生命中太多美好的回憶,咖啦嘎啦火車的聲音,有我童年的歡樂,青春的燥動,愛情的憧憬,我至今還是相信我生命中下一個美好會在火車上發生,不是時速300公里那種高速火車,而是有著咖啦嘎啦的噪音,熱熱的陣風,慢慢吹進上下半開的窗戶,帶著鐵路特有的金屬、煤煙、還有尿味混和的風,吹進悶熱的車廂,啊,我的暑假正要開始啊…



我現在還是敬佩我媽媽那時後的決定,她每年暑假都堅定的帶著我們家三個小蘿蔔頭回她的娘家-東勢-過暑假,她那時鋼鐵般的意志,可以跨過淡水河,越過頭前溪,渡過大安溪,直達大甲溪;她不畏懼一位難求台鐵車票,不害怕擁擠漫長的旅途,我依然感謝她讓我的小學暑假完全沒有台北市的回憶。她讓我的夏天一開始,假期就轟轟烈烈的上演了。



漫長暑假的第一站是台北火車站,當時的台北火車站還是自1941年日本時代就佇立在那的鵝黃色的老車站,火車站的交通設計相當"便民",公車下車處在忠孝西路,離火車站有一大段距離,到火車站還走長長的迷宮般上上下下的地下道,你可以想象我媽媽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,還要拉著三個因為放假而隨時會走失的小孩;印象中台北火車站內光線陰暗,人聲和廣播聲混雜,空氣中總有一股茶葉蛋的味道;那時候月台是有管制的,必須等到剪票口上方的指示牌顯示登車,全家才在兵荒馬亂中擠向月台;老爸並不會陪我們回去東勢,他都留在台北上班,我還記得他總是穿著深藍色的西裝褲,白色短袖襯衫,買了月台票送我們到月台,幫我們把行李送上火車,確定位子沒有弄錯,才下車送我們離去;說實在的,我一直無法體會朱自清父子月台相送的課文,有沒有搞錯,不要綁架我美好回憶,當我老爸舉起手向我們揮別時,快樂的假期才正式要開始啊;在尖銳的鈴聲中,火車頭像是不太情願似的拉動車廂,車廂劇烈晃動後發出各種金屬碰撞扭曲擠壓的聲音,月台上警哨聲不斷地響起,車窗外各種表情的面孔紛紛向後退去,一根根鏽漬斑斑的柱子越來越快的閃過,柱子上"台北"的站名牌不斷的飛逝,好像學校各種的暑假作業被一頁頁的拋向腦後(雖然它們還是在行李袋裏);看著平交道前整遍面孔憂鬱的車陣,我不禁心頭大樂:你們繼續受苦吧!我先走了。


70年代的台北火車站

70年代中華商場附近的平交道


最近坐在整潔現代的高鐵車廂,或是光鮮亮麗的太魯閣號,總使我想起多年前相對簡樸有趣的對號快車,對號快車用的是藍色白條外裝,沒有空調的客車廂,小時候我很喜歡跪在椅子上,面向窗戶看風景,那時藍皮客車的車窗堪稱台鐵一大特色:窗戶是上下拉開的,窗戶滑軌設計的相當緊,小朋友是絕對拉不開的,一般女孩子也十分吃力,我就看到不少年輕人獻殷勤,橫過身子幫身旁女孩子開窗戶,現在想來,台鐵在開紅娘列車嗎?這窗戶還有個深綠色不透光的帆布窗簾,也是上下拉的,不過很多都壞了,不是拉不下來,就是收不上去,那不然就是在你快睡著時,突然啪的收起來,把你嚇得半死。窗戶下面是飲料架,ㄈ字型的雙孔鐵架,坐在走道邊的陌生歐基桑、歐巴桑總喜歡橫過我的身體拿放飲料,滴個幾滴液體在我身上,然後跟我媽媽說:「拎後生鄒乖ㄟ」,不過這是好的狀況,大部分的時候,飲料架就跟椅背的煙灰架(台鐵另一天才裝置)一樣,推滿果皮紙屑,煙屁股,還有可怕的衛生紙團。



除了人性化的個人設備,台鐵車廂也有不少風趣設施,當火車碰著過山洞時,大家多不喜歡開窗戶,因為很吵又有煤煙,在擠滿人的車廂,這時大家就會注意到原來車頂是有電風扇的,陣亡率極高的電風扇,加上不太夠力的馬達聲,轉起來總是顯得有些落寞。車廂的廁所是我不大願意回想的記憶,運氣好的話,你的車廂就會有廁所,倒楣的話,你得要擠過兩個人朝洶湧的車廂,忍受無數的白眼及暗詨,如果大便沒被擠出來,順利解放完,你還得回的去位子,小朋友大部分心不在焉,很少會記住車次座位,有一次我妹妹去上廁所就一去不回了,好險是我們坐在後面的車廂,她又往車尾走,如果她往車頭走,我想我們就得去高雄站貼尋人啟事了;再說那廁所也相當的有特色,馬桶高高地架在高台上,四周骯髒也沒有扶手,那時媽媽常告誡我,火車駛離站後才能上廁所,據說是因為排泄物會直接排出車外,在車站前上太沒公德心了,但是,在行駛搖晃的車廂中,蹲在半個人高的馬桶寶座上,四壁空無一物,驚恐的我,總怕跌進馬桶裏,全身是屎的掉出車外,從此與家人天人永隔,一輩子苦兒流浪記,現在想想,一個簡單的廁所竟然那麼容易造成妻離子散,我們家至今能雞犬相聞,實在是祖宗保佑。



我媽坐火車的的夢饜除了小孩子說要上廁所,再來大概就是站在椅子上的小孩,我很喜歡對號快車深綠色的硬皮座椅,耐超又不容易髒,髒了也不容易看出來,我的媽媽卻沒有那麼的想得開,她老是覺得全車廂的人都在看她兒子惡形惡狀,拼命的要我做好,除了站在椅子上看風景,我也喜歡一家四個人面對面坐在一起,對號快車座椅是可以轉方向的,跟普通車不同的是,它不是翻椅背換方向的,而是用旋轉整個椅子轉方向,小時候覺得這樣很高級,一家人面對面的打鬧嘻笑,彷彿擁擠的火車中有屬於我們自己的空間,可是事情當然不是每次都那麼美好,暑假南下的火車票不是那麼好買,雖然老爸已經在幾天前的一大早就去排隊買預售票,但是不可能每次都買到剛好四張可以面對面的位子,如果運氣不好,現場換位子又換不成,那面對面的位子就很尷尬了,坐在好像相親座的位子上,你得忍受對面歐基桑彷彿快斷氣的咳嗽,或是歐巴桑滑稽的睡姿,暗自不斷祈禱他們下一站就會下車,然後在咳嗽及鼾聲中飲泣一站過一站…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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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日, 1月 11, 2009

關於小犬二三事


當我這次醒來搞不太清楚現在是幾點時,我知道我的修煉快要完成了,我已經將自己調整到嬰兒時區,一個沒有時針分針的時區,一個只有飢餓和尿片刻劃鐘點。每每在恍惚中換著尿片,幻想著一覺到天亮的美好,我實在不應該太相信親戚朋友的話,他們總是跟我說小baby可以豐富你的人生,有了小孩生命才完整…這真是太逗了,自從小Brian出生後我的生命果然就反璞歸真,單純的不得了,每天只有四件事:餵奶、換尿片、彩衣娛子、洗奶瓶。除了換尿片躲避尿襲有一點刺激以外,實在談不上有什麼豐富可言,生活被尿片切割的如此破碎,果然讓我體會到了生命完整的意義。兩個月來,我不但目睹小Brian的成長,也目睹了便便進化史,從芝麻糊,到綠豆沙,到味噌,到咖哩飯,我自己也經歷了聽覺退化過程,對嬰兒的哭聲從一聽到就從睡夢中跳起來,到聽到五分鐘還是起不來,最近聽到後去上個廁所在晃去看看。忽然想起我幾個月前寫下的一句話:「你的青春就像核戰紀念碑, 在成堆的嬰兒用品中顯得渺小而無助」,顯然我那時體會得還不夠深刻,應該是:「青春就像核爆的廢墟,爆炸半徑內盡是尿布、奶瓶,還有睡眠不足的屍體,並且寸草不生達二十年…」




如果說生命世人間修行,照顧嬰兒就是個品德的淬鍊,當你已經把童歌從造飛機唱到小甜甜,最後連"愛肝"都搬出來了,Baby不乖乖拍手睡覺就算了,還用鼻涕和扭曲的身體,伴以淒慘的哭聲,好像在聽技安的演唱會,憤怒整個從胸口爆出;明明就哭得死去活來要喝奶,等到奶到他的嘴邊他又守口如瓶;更可惡的是半夜被迫第三次起床,好不容易將baby哄睡(當然得唱完兒歌大全加愛肝),捏手捏腳想回常床上享受黎明前的安眠,頭才上枕頭baby就開始大哭,其實我也很想哭,也不想罵XXX了,因為罵來罵去都是罵到自己。說實在的,對小Baby來說,面對毫無經驗的父母何嘗不也是人間修行,已經哭到快斷氣了,白目的父母還在討論要餵奶還是換尿布;大便都快淹到肚臍了,無知的父母還是只會不停的灌牛奶;裝個Car seat比組一台電腦還久,洗個澡好像在灌水逼供,更別說每次穿衣服時頭都從袖子穿出來,沒事拿Baby的頭練鐵頭功;好險幼兒都沒有兩歲以前的記憶,如果他們知道以前父母怎麼玩他們的,他們大概會怨恨一輩子吧?




小Brian將來是怎麼樣的人呢? 我們總是希望知道自己將來是怎麼樣人物的父母,於是在Brian回家後幾天,我就常常注意我家附近是否有異像出現,根據歷史記載,凡是帝相賊子的現世,必有生物奇觀,天文奇景出現;於是我天天害怕我家後院突然有無聊的大象跑來耕田,或是屋頂被白目的鴕鳥壓垮,還是打開水龍頭竄出逆流奮上的櫻花勾吻鮭,沒有!連福壽螺也沒來我家前面的水溝產卵,冰箱也沒出現大閘蟹,生物界一片安和樂利讓我不禁擔心起天文異變,是不是有超星爆炸?還是北斗反轉?哈雷出軌?天狗食日?沒有!各星宿安居樂業,星座間也相安無事,於是我又些悵然了,畢竟只是凡夫俗子,降臨在我們平凡的家庭…哎喲,不對不對,我居然忘記前幾天的雙星拱月那高掛在天上的微笑,「木金伴月」的天文奇觀讓我想起小Brian的笑容,上天賜與的微笑是否也降臨在小Brian臉上呢?我想是的,那如天使般的微笑,仍然是半夜起床換尿片的禮物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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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五, 12月 26, 2008

Brian的一天


嘿嘿嘿~~睡的好高興啊,夢到有奶喝勒



哇勒,為什麼夢了半天肚子還是那麼餓呢?使勁的哭啊!



前方11點鐘方向奶影晃動,奶來了!



大碗滿意~~



這,這奶有毒!為什麼我才喝一半就這麼想睡?







叫我幹麼?沒看我在睡嗎?



馬麻說我喝太快了,要排氣才能喝。



你們是要我嗝氣還是要讓我吐奶啊?



嗝~~~



氣也嗝了,奶也吐了,你們還不快上菜!



狼吞虎嚥,囫圇吞棗…



吃飽了,接下來有什麼娛興節目?



什麼!脫我褲子,羞~~



哇~~把拔說我尿濕褲子了,換衣服好冷ㄡ



換完尿片我又可以夢奶瓶去了



這就是小弟Brian跟女傭瑪利亞馬麻還有長工荷西把拔的家庭生活,以上事件重複八遍就是我Brian一天的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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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四, 12月 25, 2008

我家門前有小河,後面有山坡

我家三個小孩在石碇戲水(1980)

我記得我小時候寫過這樣的作文:『我的家就在灰色的城市裡,"我家門前有小河,後面有山坡"是遙不可及的夢想...』 我小時後會有這樣的想法,其實是很正常的,那時候如果要去登山,就必須坐指南3路到政大去爬指南宮,玩水就必須轉車再轉車到石碇戲水;青山綠水離我家是那麼的遠,開門儘是柏油馬路和灰色的建築,我從小就認為我家在水泥叢林裡,我很安分的相信自古以來都是如此。


米軍台北六章犁附近地圖(1944)

前些陣子意外的在網路上看到美軍1944年轟炸台北時用的地圖,其精密的程度令人敬佩,我興趣沖沖的找了一下米國轟炸機眼下我家的位置,並不意外,當時我家周圍都是稻田,家後面的軍營(陸軍保養廠)在日本時代也已經存在,但是讓我驚訝的是,從地圖看來,"我家門前有小河,後面有山坡"這種廣聚守財地理風水不正是我家的位置嗎?天啊,那我小時候為什麼望不見蒼翠青山,聽不見潺潺流水呢?難道30年的歲月可使山塌水偃,滄海桑田,還是米國炸彈威力奇大無比,山摧水枯?

台灣堡圖,六張犁三張犁附近(1900)

其實也有可能美軍的情報單位有錯誤,誤把馮京當馬涼,但是比較地圖其他地方的精確度,這個可能性極低,特別是當時三張犁附近有日軍重要的軍需工廠和倉庫,米軍是不會在這點上面弄錯的;那麼地圖裏迷一般的藍色小河到底是什麼呢?翻開台灣總督府在1900年左右繪製台灣第一份現代精確的地圖-台灣堡圖,一百年前的確有一條 小河蜿蜒流過六張犁跟三張犁,我想這個消失在我童年回憶的小河應該留在某些歷史紀錄裡吧?

1982年我小學時的塯公圳路圖

不出所料,用google查詢台北市的水文資料,在塯公農田水利會的圳路圖中,查出我家門前小河的身世,祂就是頂港有名聲,下港有出名的塯公圳,塯公圳捏,咦,塯公圳不是被埋在新生南北路下嗎?什麼時侯改道到我家前面去了?根據維基百科的說明:『第一幹線:自公館開始沿著蟾蜍山西側、信安街、延吉街向東北行,沿線經過頂埔、內埔、六張犁、興雅庄(今信義區一帶),到達錫口(今松山)、上下塔悠庄。目前此段圳道多遭填平,瑠公國中即建於為原圳道填平後位置,僅中強公園內還保留一段五分埔支線之圳道。』答案揭曉,我家門前真的有小河!

1944圳路跟最新Google map overlap

把美軍1944年的圳路圖跟現在的google map重疊後,各圳道在我家附近的分佈圖就很清處了,我努力穿過記憶的迷霧,撥開時間的藤蔓,這些已經被埋成馬路的圳道一個一個以各種姿態回到我的腦海中,儘管祂們在不同路段型態各異,但是我小的時候都叫祂們臭水溝,這並沒有汙辱到祂們,因為祂們真的是又髒又臭的水溝,這也難怪我很難把祂跟「我家門前有小河」的小河聯想在一起;祂的髒臭是你不會想要回憶的,烏黑惡臭的流水,溝底飄盪著灰灰白白的絲狀物,有些地方佈滿紅色鑽動的蠕蟲,三不五時還有一些死狗被放水流,附近的居民也不客氣把祂們當垃圾場,沿著圳道,一路盡是不衛生及衰敗的景象,小時候已經有不少圳道被封埋在地底了,但是,當時的信安街從三興國小到臥龍街沿著蟾蜍山的圳道都還未加蓋,往臺北醫學院沿著蟾蜍山北緣的支流,也是我常經玩耍的路線;這些地圖也解釋了無法理解的街道彎曲,路面突然突起,或是沒有河流卻有橋欄杆的馬路,原來這些都是被埋葬圳道的殘跡。


這些臭水溝固然已經被塵封在我記憶的遺忘陳事中,但是祂們卻串起我童年許多有趣的回憶,很多的年幼傻事都沿著這些臭水溝發生,當時國小回家時,我應該走嘉興街的路隊回家,但我卻鍾意走信安街的側門的路隊,沿著臭水溝回家,原因其一是因為這個路線繞的比較遠,可以在外面遛達的比較久,其二,我有一位翁姓同學他家就在信安街口開貨運行,為了給司機們休閒娛樂,他家門口就擺個接第四台的電視,平常都在撥放日本摔跤大賽,我就在那裏認識豬木跟馬場還有十字固定大法的耶;理由其三,沿著臭水溝的巷弄有很多的坩仔店,放學後當然得去試一試手氣才行,說不定可以抽到擺在那一兩年的大尊尪仔仙。臭水溝的橋邊常有一位阿伯在賣爆米香,我最喜歡在旁邊等『爆了!』那一剎那,爆炸的恐懼混合著米香和花生香,在帶著水溝的臭味中飄散開來…


臭水溝也是我小時候的傷心地,當時有一陣子瘋養蠶,但是流行過後,賣我們蠶寶寶的老闆就改賣寄居蟹了,桑葉來源也就中斷,有同學傳說臭水溝沿岸有一株桑樹,可以在那邊摘桑葉;望著家裏嗷嗷待哺,奄奄一息的寶寶們,我只好硬著頭皮,跨過垃圾堆,穿過矮樹叢,來到穿說中的桑樹前,一看,x 的,一整棵桑樹被扒到只剩樹頂兩片我勾不著的葉片,同行的同學指著樹旁小株矮樹說這是桑樹的小孩,應該也可以用,我當時想也有道理,雖然葉片摸起來不像桑葉,但是小孩桑樹的葉片很可能比較嫩;果不其然,蠶寶寶饑不擇食的狼吞虎嚥後,第二天紛紛剉賽,晚上就一一淹死在自己的糞汁裏了,氣得我很想跟那個同學釘孤支。

有一戶人家在臭水溝旁養了一隻猴子,跟狗一樣綁在樹上養著,猴子很兇,但是我們很喜歡逗弄牠,有一次放學回家,我照常甩著便當袋欺侮猴子,雖然同為靈長目,但我很享受人科跟猴科在演化上優勢,或許是太得意忘形,憤怒的猴子突然暴起抓住了我的便當袋,雙眼通紅的向我衝過來,我嚇的放開便當袋,哭著回家,跟媽媽說便當忘在學校不見了…(總不能說玩輸猴子吧?)


就像許多時代的滄桑,我家前面的臭水溝也漸漸被埋藏在都市的地底,也被埋藏在人們的記憶裏,就像祂惡臭的殘軀,都市的人們也不願意在想起,Google也找不到任何的祭文;曾經清清流水灌溉台北萬頃良田的生命之泉,曾經是屈辱的默默接受都市底下廢物溝渠的惡膿,現在被遺忘在陰暗的馬路下,我在想,海有龍王,河有河伯,那這些人造的圳道呢?祂們是否也得到天地精氣而魂魄人間呢?還是在台北東區這個移民的城市,沒人知道祂們的過去,也沒人在乎祂們的未來,有如孤魂野鬼,沒有一點記憶來憑弔祭拜,默默的在城市的底層,流著我們文明的恥辱,也流著祂們的眼淚。



參考資料:

地圖會說話-轟炸機下的臺北
台灣新舊地圖比對-台灣堡圖(1898~1904): 中研院GIS編製
維基百科-瑠公圳
你想認識傳說中的塯公圳嗎?
信義區公所-信義故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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